Monday, May 25, 2009

一张照片的距离


照片是一种无心的陷阱。看照片的人总是过分懒惰,所以轻易地入迷、上瘾。


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冰冻饮料、茶点,手里握着连绵不断的雪山。3秒钟之内,众人已经登上了山峰。广角到靠近的角度在舒适的摄氏22度与轻便的凉鞋之下完成。在安逸的氛围中,孤傲的山峰轻易地捕获围观者的心。那边厢,摄影师翻山越岭,每一天都在挑战自己的双腿、双肩以及肺的极限;汗水在极干燥的气候中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厚重的御寒物对抗寒冷,却对抗不了高山症。在一切的疲劳过后,摄影员来到了山峰,在360度的视角中做出了自己构图的选择,将384小时对折成一张照片的形式、浓缩在4R的空间里。在Iced Cafe Mocha的芳香之中,这狭隘的空间已经是全部,所以雪山的美让众人惊呼不已。


坐享其成的心里使得照片中的场景不费吹灰之力便美丽了起来。那是一种由视觉而所引发的想像美感。于是,众人开始幻想、开始打点行装要飞奔照片的目的地,亲自参与那个地方,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参与那张照片里那样的一个空间里的美丽。除了行李之外,连身体的五官也一同带出国了。因为这样,所以问题开始潜伏着。


抵达了照片的目的地,五官开始经历摄影师几乎一切的经历。观赏照片时并不需要面对行程的一切繁文缛节,如气温、基础设施、民情、语言等等都必须面对。你从照片中所感染到的巴黎咖啡香让你飞奔前去。你以为可以陶醉在巴黎的露天咖啡香之中,却对法国侍应生的态度、巴黎路人的蛮横、巴黎的消费指数、扒手的无所不能不知所措。除去了4R的框边了,已经亲手握着巴黎的咖啡了,然而这杯巴黎咖啡的品质是否变质,只有当事人能够知道。


必须承认,因为一些主观的因素,所以有些美景只能在照片的框框内才能美丽动人。照片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谎。拍照的人也不必向任何人负责后果。抱歉,由始至终只是看照片的人一厢情愿而已,把4R的空间当成是一个地方的全部。


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一座傲然的山、一片绿油油的田野、夕阳的光线……这些景色都得加上个人的五官后才来诠释,也要同时接受孕育这些地方的种种。问题是,我们能够同样赞叹那以外的种种吗?有些山崖的险峻是在登山之苦后、高处的寒冷后、有限的文明条件下才能让人叹为观止;照片始终是断章取义的。


一个地方不是为照片的审美观而存在的。美也不局限于看的视角。接受一个地方的全部才能体会到它的美。如果不能,就以一张照片的距离来欣赏就好了,不要追求拥有,因为你或许无法承担。


下一回感叹平面风景的美时,记得你只是在赞叹摄影师的取景角度而已。


-----2003年

消时

你 很 懒。


尤 其 是 做 选 择。 看 到 电 影 里 头 女 主 角 买 凶 杀 男 主 角 时, 你 羡 慕 非 常。 被 别 人 决 定 生 死 的 男 主 角 可 以 由 别 人 代 他 决 定 死 亡 的 时 间、 地 点 和 方 式。 十 分 省 精 力。 懒 得 下 楼 买 午 餐, 你 就 宁 愿 饿 着 肚 子。 旅 行 的 当 儿 碰 到 懒 的 时 候, 你 可 以 睡 到 中 午 时 分, 一 整 天 呆 在 宿 舍 里 看 书, 哪 儿 都 不 想 去。

可 是 翌 年 后, 你 选 择 了B 与 你 共 享 你 所 剩 的 生 命。


混沌的世界里,地球上所有的生态存在着,因为它们存在着。至于生存了多久,没有知道的必要。知道与否,生物仍然继续生存着。该死亡或是消失时就死亡与消失,不管劳动节还是千禧年。发生与未发生都没有差别。地球自行运转,绕着太阳一圈一圈,只因为循着自然的规律,所以这样。

于是,未被驯服的小狐狸继续活着。在活着与死亡之间,它每天依循着日升而起身、觅食、躲避猎人的捕杀;循着日落而休息。每一天,它重复着复同样的事项,只因它还未死去。



玻 璃 橱 窗 在 右 边, 你 在 我 面 前。 中 间 隔 着 一 张 桌 子。 三 年 的 时 间 一 摊 在 桌 上, 竟 变 成 了 浮 光 掠 影、 甚 至 是 面 目 可 憎 的 画 面 而 已。 为 了 赴 你 的 约, 我 花 了 好 几 天 的 时 间 进 行 转 码 的 工 作。 在 见 你 之 前, 我 试 图 要 找 一 个 对 等 的 时 间 单 位 衔 接 两 端 的 你 我。 至 少, 我 能 帮 你 建 构 有 关 我 的 新 的 记 忆, 以 便 延 续 你 未 来 里 有 关 我 的 记 忆。 让 我 这 样 继 续 活 在 你 未 来 的 记 忆 中。 桌 子 的 另 一 端, 我 发 现 自 己 的 忧 虑 是 多 余 的。 原 来 你 也 处 在 另 一 个 真 空 的 空 间 里, 属 于B 的 空 间。 于 是, 我 事 先 所 帮 你 计 算 出 的 时 间 单 位 对 你 来 说 是 陌 生 的, 所 以 你 能 视 而 不 见, 我 只 感 到 周 身 无 力。


六点钟了,该回家吃饭了。于是猎人就停止了原来的捕猎活动。小狐狸觉得万分扫兴,正在逃亡的高潮之中,却因为是六点钟而愕然停住了。它伸一伸腿,看着猎人渐去的背影。这一刻,对它来说,并不是六点钟,而是猎人离去的一刻。于是,它必须停止逃亡。时针指向1点时,猎人必须吃午饭;指向3点时必须喝下午茶;指向9点时必须入眠。小狐狸闷闷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草丛与时间单位的关系,它始终无法理解。地球绕太阳几周或是月球绕地球几周,它只知道自己现在肚子饿了,必须去觅食了。它只知道,在太阳下山之前,它必须回返巢穴。


我 并 没 有 注 意 看, 但 还 是 发 觉 你 手 指 上 戴 着 的 那 道 光 环。 非 常 刺 眼。 使 得 我 无 法 正 视 你。 光 环 太 耀 眼, 加 深 了 我 四 周 围 的 影 子。 光 环 跟 你 很 不 相 配, 那 却 是 你 未 来 的 所 在。 玻 璃 把 外 头 和 快 餐 店 隔 开 了。 还 好 我 在 你 微 露 的 嘴 角 里 找 到 了 快 乐 的 蛛 丝 马 迹, 至 少 对 桌 的 我 可 以 用 你 的 幸 福 来 同 情 自 己 的 不 幸。


这样,猎人的时间单位在小狐狸的世界里立即失效。可小狐狸的世界自有它自己的一番道理。没有过去和未来,所以小狐狸也没有现在。奇怪的是,小狐狸一点也不会为此而感到恐慌。它所焦虑的是,猎人遗失怀表那天,他的那种表情让小狐狸担心不已。好几天,猎人竟然无法如常打猎。小狐狸叹了一口气。猎人终究不懂得如何活着,也不懂得如何接受死亡。


桌 子 另 一 边 的 你 正 说 着 新 房 子 该 买 的 家 具, 说 着 你 在 物 色 家 具 的 心 情 和 困 扰。 桌 子 这 边 的 那 个 我 继 续 地 进 行 转 码 工 作, 以 便 能 够 作 出 适 当 的 反 应。 另 一 边 厢, 我 又 禁 不 住 看 到 了 你 我 共 有 的 房 子。 空 置 着。 墙 上 尚 未 漆 色, 因 为 你 我 仍 然 无 法 决 定 一 个 彼 此 可 以 接 受 的 颜 色。 这 一 次, 你 没 提 到 新 房 子 的 颜 色。B 应 该 替 你 决 定 了, 我 这 样 擅 自 替 你 决 定。


猎人每个星期四要去跳舞,小狐狸发现自己不必躲避猎人的捕杀。它决定趁这天去散步。于是,猎人在他们的星期四当天去跳舞,小狐狸就在此时去散步。星期四并没有任何意义,那只是给猎人规划生活的准绳。如果猎人把跳舞的日子改为星期二,那星期二就是小狐狸的散步日。无所谓。如果猎人没去跳舞,小狐狸就得小心翼翼;如果猎人去了舞池,它就自然会去散步。也不是因为它钟意散步,而是它必须至少有一些猎人不在时所可以进行的活动。没关系。

所 有 的 开 始 注 定 有 所 结 束。 时 间 到 了, 你 说 你 应 该 回 去 了。 我 也 应 该 回 去 了。 那 个 不 必 进 行 转 码 的 地 方 在 等 我。 你 进 不 来, 我 也 出 不 去。 不 管 经 过 了 几 个 光 年, 我 在 某 个 地 方 仍 然 活 着。 你 走 远 了, 带 着 未 来 的 我。 至 于 那 个 我 与 我 的 距 离 究 竟 有 多 大, 我 不 想 为 此 进 行 任 何 的 转 码 的 工 作。


时针仍旧不停地走动,但小狐狸始终感觉不到。即使让小王子驯服之后,小狐狸仍然认为这只是它死去之前的另一项活着时进行的活动之一。它不需要以小王子离开的时间单位来计算自己心中对小王子情感的深浅。它想念小王子就自然想念,毫无挂念就随它,经过几个光年都不是重点。小王子带走了它的心之后,小狐狸看到稻田时会若有所思,这是事实。跟草丛间的怀表毫无关系。



----2003年

速度所失


(一)她说她想养鱼。我暗笑。她连自己都没有时间好好地养,还顾得了鱼吗?买饲料、喂养鱼儿、换洗鱼缸还有欣赏鱼儿的泳姿,这些时间她要怎么腾出来?她笑吟吟地说不花时间,只需三分钟即可。于是隔天傍晚,她从皮夹子拿出了扁型的盒子,对着我微笑。那就是她刚买回来的鱼。她说是大头金鱼,我点头不答话。只见她从盒子取出了薄薄一片鱼状的东西,是金黄色的。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金鱼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用温柔的眼神对着那片鱼端详了片刻。之后,她把那片鱼放入鱼缸内。她只要三分钟就可以了。果然,到了第三分钟,大头金鱼的鱼肚、鱼腮等部位已经膨胀成形了。完毕之后,那片鱼开始在水里似模似样地游了起来。还真以为自己是鱼。可是,她很快乐地看着自己的那片鱼游来游去。再过三分钟,那片鱼打回了原形。她便把它捞起来,理所当然地连同盒子也扔进垃圾桶里。只见她满心欢愉地回到房间办公。隔日,她从百货商场那儿提回了一袋的快乐情绪的供应。有不同体型和颜色的速时鱼。她每天放工后就迫不及待地放入她的宠物,享用三分钟的快乐。只不过,一阵子之后,她的迫不及待越来越可以等待;三分钟的快乐也不足以弥补她在时间上的损失。终于,她承认了,她没时间养鱼。至今,那一袋速时鱼还躺在地板上。



(二)昨天,家前的空地长出了一座商业大楼,相映出刚搬迁的新居的残旧。上个月搬离的旧居被挤压成一条宽阔的快速公路。他手里拿着被标上“查无此地”,被打回来的新年贺卡。这个地址上个星期还行得通的,怎知现在已经是过时了。想到这里,他刚来到了自己求学时期的高中原址。他流了一把冷汗,还好学校还屹立在那里,并没有为谁而让步,只不过是换了五次容颜。他停在学校大门前,不停地提醒自己那里就是他求学时期最后一段回忆的地点。对着全新的建筑和牌坊,还有陌生的教员,他花了15分钟才能说服自己相信那是他的高中。15分钟的时间,能让一个人致富,也能让一个人破产。他还站在那里想起校长训导过他们做人一定要念旧,踏入社会后不可以忘记母校以及师长的恩情。他铭记于心。只是,对着这个建筑以及更换的校名,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向什么地方念旧。环顾四周都是新的大厦林立,眼泪没时间,回忆是多余、可耻的。他下定决心要慢慢地接受这事实。毕竟,侄子昨天刚交上了一个新女友。两个人怎么看都是风马牛不相及。侄子安慰他,他的疑虑是多余的,反正他两天后就会换一个新的女人,所以不碍事。



--------------2003年

挂 ~ ~ 念


我还是希望它离开我之后过得比以前更好。

虽然是在自由公正的情况下所做的决定,有些东西还是放不下。拨旧电话号码时,电话那端还是接不上的悬空声调,很有次序地、若无其事地嘟嘟嘟地响着。虽是意料中的结果,但还是感觉若有所失。被舍弃之后游走在不存在的空间里,现在的它还好吗?不存在于具体的空间里,不一定是一件不快乐的事。横竖它存在的时候,也不见得快乐。

可怜透了,这种必须依托在其他事物的快乐

长时期沉默的电话让整个房间显得很空洞。我和电话对望彼此的尴尬。我厌恶这震耳欲聋的沉默。它凸显了电话被操纵在别人手里的无奈感,揭露了电话企图隐藏的寂寞。电话号码是无辜的。可是赤裸裸的沉默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电话像一面镜子。我受不了电话的尴尬。于是沉默开始变得可耻。我开始想结束这沉默的日子。放走电话号码,让电话和自己都能够快乐。这我以为。

很好。电话从此不必被迫沉默。

其实,有一点落寞。这是一座适合以及容易失踪的城市,甚至容易到让人觉得离谱。这样的一个地方,让人觉得很安全的同时又会觉得很失落。我依照次序地完成了整个仪式,心里丝毫没有半点感觉。我以为没有。整个仪式前后只费了45秒钟的时间。就这么简单,太过简单了。服务员说,您的号码立即失效。谢谢。我回不过神来,站在公共电话旁发愣。原来它这就已经离我而去了。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于是,拨了一通电话给自己。听筒那端悬着空洞的嘟嘟声,霎时间,仿佛所有与旧号码有关的人事就这样被切断了。这样就可以了,这么容易。嘟声回旋不止,自己却哭不出来。

开始发现自己会拨旧电话号码,想知道它是否仍游走在不存在的空间里。

想知道除了我外,还会不会有人也挂念着它。

其实,我不敢让自己想得太多或太久就决定把电话号码给换了。要原谅自己一点也不容易,所以我尽量不去揭穿自己。我想主动地去选择一些相同的结果,不想被选择。刚好就看到了那则促销广告。把广告字句看了几遍,前后不到三分钟。就在这三分钟里,我决定了我的电话号码的命运。没几天的功夫,就把手续给办妥了。

要怎么说服自己任何东西如果需要到“放弃”的地步就已经包含了舍不得的心理。

在还没死之前,我必须活着。于是,我就把新的号码给了所有与我有利害关系的人,以便我能继续养活自己。电话变得很实际,却也开始有了它的价值,所以它变得很快乐。我也为此开朗起来。大部分的时间里,房间还是安静的,只是安静,不是寂寞。表面上好像跟以前一样。终于有一天,拔了自己的旧电话号码时,电话竟接通了,我在仓促之间挂断了电话。旧号码有了新的归宿。我要为它感到快乐。

我没有勇气去等待死亡,所以只好加速死亡。想在失去一些事以前先

让自己放弃。

拿起听筒拨打了旧号码。电话另一端响着响着。终于有人接通了。我是你这个号码的旧用户请问在你换了这个号码之后的这段期间里有没有人打你这个号码找过我有没有那是一把怎样的声音那个人留了话吗…电话突然不耐烦地挂断了。接着,一片空白。我醒来了。幸好,梦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有时候,发疯不是因为丧失理智而致,而是由于过多的理智。这个地方不容许任何形式的疯子存在。因此,我开始庆幸自己所拥有的理智。



-------2003年

Sunday, May 24, 2009

距离

时不时会想知道你还好吗
想旁敲侧击地
不想近距离地知道

我们的零点距离就是
听不见看不见彼此
更不必经营
这样的距离
还好

你继续你的
我继续我的
偶尔关心偶尔挂念
在各自的世界里

在或许永不再交叉的生命旅途中
以一瞬而逝的想念
而交叉
地如此接触




距离

词曲:陈绮贞


进一步就是退
退在你影子覆盖范围
你看的事情多绝对
绝对没有容许犯错的机会

退一步就是追
追赶被你侵犯的机会
我留的空间越绝对
越看出你想要拥抱的意味

而我在猜 你会怎麼做...
当你失落 意志力薄弱
除非是我 在你的耳边诉说
弥补一个人的虚空
我们现在 远距离的恋爱...
我是否该放松我的期待
除非是我
熟悉你身体的脉博
需要最深邃的安慰
让我贴进你最柔软的心扉
只有我 才能将你的好坏
都拥有

我们现在 零距离的恋爱...
我是否该坦白我的关怀
如果是我在你的耳边诉说
能否弥补两个人的虚空
而我在猜 你会怎麼做
当你满足不了你的欲求
除非是我
熟悉你身体的脉博
需要最深邃的安慰
让我贴进你最柔软的心扉
只有我 才能将我们的距离
都占有

退一步就是追
追赶被你侵犯的机会
你留的空间除 非 是 我
才能将我们的距离 都占有

经过。离开

2008年和M误打误撞地来到长洲,经过码头的闸门时,记忆的荧光屏突然闪过了这道闸门。有点时空错乱。

那是南丫岛。(所幸有照片与日期作证,回忆不得随意编造)

2004年那晚手中的那根烟在这个码头慢慢地烧着,无声无息地化成烟雾。烟雾在空气中散去,却在心底留下了余痕。

我知道自己给自己开了一道难题,所以夜间的码头只能迷茫地对望着落魄的我。

那年走出这个码头时,我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人的。记不起南丫岛的景象,却把你的样子刻在心里。

2008年决定跳岛,选择下一班开离香港本岛的船。时间替我们作了去长洲的决定。感谢时间的安排,让我能清晰地体会香港离岛的原味。这一回,我能够专注地沉浸在离岛海岸线的写意、岛上生活的朴实。看着M手中枕着平安包子时,才醒悟这就是为香港夺得首面奥运金牌帆船选手李丽珊的故乡。想起香港动画《唛兜故事》。

来长洲,仿佛是离开南丫岛。走出长洲的码头闸门时,禁不住感谢自己平安地度过了那年离开南丫岛后的那些年岁;感谢那些好的、特别是不好的境遇;感谢那年狼狈地离开了那座岛,才能清醒地回来,好好地离开。

闸门的警铃响起了,船客可以上船了。我经过闸门,这回,欣慰的是,我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Saturday, May 23, 2009

牙疼的头疼



那天碰上牙疼,苦恼非常。


有一家新国营牙科诊所一开张,上百名人士排长龙要求登记成为用户。这样的景象在这里并不夸张。更夸张的是有人不惜驱车几百公里,甚至是出国看牙医。


事情是这样子的,即使你所居住的城镇拥有上百家国营牙科诊所,如果你没有登记成为用户,就不得使用牙医服务。


有的人搬到了其他地区,也不敢放弃原有的牙科诊所户籍,就算是开三个小时的车回去看牙医也在所不惜。这样的“牙医历险记”代价不菲。


有经济能力的人大可以选择看私人诊所,预约容易、等待时间短。


只是,制度限定每名受薪人士必须缴交百分之十一的收入作为国家保险税,以享有“免费”的公共医疗服务,但不包括拿药,更不包括看牙医。国营牙医收费较私人的便宜,可是数额非常有限。国营牙医趋向私营化,使得牙医费变相地增加了。


我是个无“户籍”的人,不甘每月缴保险税之余还要荷包大出血地看私人牙医,碰上牙疼只能打医疗直通号码,等两个到四个小时不等的时间待医疗人员回电索取个人资料,再等他找一家拥有紧急空当的牙医诊所预约门诊时间。所幸的是,耗上半天的时间,在还没疼昏之前找到了牙医。


在英国,上百万人苦于找不到国营牙医而选择出动钳子、强力胶自行解决牙齿问题。这发生在2009年的今天、在一个自称拥有免费医疗的发展国家里。


在这里,牙齿的问题绝对是属于头疼的问题。

Monday, May 18, 2009

回忆的方向盘


挡风镜前

司机只得卸装

为不折不扣的电影观众

右转入黑白银幕

单色调或是奇异色素


回转定格也蒙太奇

情节霸道地选择

或原地旋转

方向盘在失笑


左转入滂沱大雨

挡风镜未沾雨点

视线却模糊非常

扫水器也甘拜下风


倒退前进在一路的无可奈何

车笛自顾鸣响

车子兀自失控

等待时间的推移

带着汽车驶向自我毁灭


或是自我完成


----2003

距离之间


有时很难定度距离的长短。


2.5公里的距离比较长,还是2500公里的距离比较短?该依据时间或是度量单位来计算长短?很多时候,再逻辑的科学数理也要甘拜下风


2.5公里可以很远。为了买一罐牛奶、几棵菜,单程的步行时间需要35分钟,这样的路程可以很远。穿行巴士的等待时间可以是20分钟,再加上10分钟的路程,这样的距离更远。一辆私家车把2.5公里的路程压缩成10分钟的时间单位里,霎时间,2.5公里不算什么。送你离开,最后的2.5公里让我和你一起上路。这段路程以后可能就是永别。此刻希望2.5公里永远走不完。


2500英里,因为有你等在另一端,只要有一张机票,8个小时的空中飞行和2个小时的候机时间可以在一个拥抱之间化为乌有。我有一箩筐的感觉要与你分享,打开对话软件MSN,代表着你的人物标志却一直处于睡眠状态。开着电脑24小时,你还是不肯上线,人物标志还是在睡觉。


一条幼细的电话线此刻比2500英里的距离还要大。于是,滑下脸颊的泪将你我都划了开来。



25公分的距离,你眼神里的绝然,紧闭的双唇无懈可击,让所有的温柔变得尴尬与多余。仿佛隔着一面太平洋,你的轮廓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一面玻璃橱窗把你我分隔开来,25公分的距离让我足以看清你瞳孔中的自己。


纵使转身之后,你将投往另一个时空,让彼此都分隔在不同时间的距离中,因为你眼神里清澈的坚毅,所以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距离。


----2004

寻找浪漫化后的台北


浪漫化之后的台北和台北人的台北是有所出入的,也可以说,那样的台北是完全不存在于现实的空间里。也因为无法真实的存在着,所以能更长久地存在着,而且可以经得起时空的流逝或是变换。这样的台北非常吊诡,走在实在的台北范畴里,心里想念的却是另一个空间里、另一层意义里的台北。不可思议的是由台北本身所引发出来的这个空间以及层意义,却与台北本身毫无关系。


客观事物A ---> A的主观空间和意义 ---> 客观事物A1


寻找停留的基隆

基隆靠海,以船运业为主。沿着海岸线可以找到和平岛。在那里,可以看到大海与时间联手创造的艺术结晶。背对着海岸线,拾级而上,便是一樽巨型临海观望的观音像。


我的基隆港则是靠在93年的郑华娟那儿。她是那几个男生青涩岁月时候的一个共同记忆,对我而言却是一个陌生的歌手。无论如何,郑华娟歌曲中的那一颗漂泊的心,使得那几个男生和我的年代之间忽然衔接上了。《漂泊的心停泊在基隆港》讲述了一个曾经飘荡天涯海角、五湖四海的男子,经过了岁月的转换,最后停留在基隆,因为那儿有一颗等待他回航的心。同一首歌,我们的心里或许都有自己各自不同的诠释角度。然而,在什么地方忽然听到这首歌曲的播放时,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哼唱起这首歌。至今,我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家当时脸上的笑意。


漂泊包含了一种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所以非常美妙、诱人。不管是长途的背包旅行还是生命的进行都包含了漂泊的意味。那个时候,我们都正处于这样的漂泊的开始。毕业在际,不久后就要各奔前程;趁着假期,以穷学生的经济能力到处背包旅行。那个时候,觉得大家好像一朵朵的向日葵,不管在什么样的天气里都一定要向着阳光的方向,虽然大家的心中各自的阳光都未必一样。


最终,歌曲中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家乡,重新落地生根。一个游子走得再远,看尽了人间的冷暖、世界的颜色之后,必定要走到一个可以让他叫做家的地方停留。漂泊或许就是为了找寻停驻。


淡水的Mens Talk

从淡水捷运站出来时,天空飘着微雨。远处的淡水河岸线处于一种灰与白之间的世界。退潮了,白鹭在岸边,游人在店屋之前浏览各式各样的摊位。再过去一些便是名字极为浪漫,实际上一点儿都不浪漫的渔人码头。我看着河对岸的一些住宅区。


或许男人的朋友就居住在那儿。他有一个朋友住在淡水河边,常常往朋友那边跑,把所有的心事都留给了淡水那边的朋友。爱他的女人心里很复杂,很不踏实。自己在男人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重量,甚至是什么样子?自己究竟是否已经进入了他的世界,还是只是站立在门槛外;那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无论如何,那都令女人心难安。男人把自己那个部分的世界称为Mens Talk的世界。那个世界在淡水,也是女人的禁地。女人无法理解,无法释怀;同样的,男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谅解。


我努力地在傍晚的光线中寻找适当的公寓,试图想像张清芳所娇嗔着的那个男人的朋友会在公寓的哪个单位里、过着怎样的一种淡水河边的生活。对岸一栋一栋的公寓只不过是一个单位叠着另一个单位,数以万计的空洞眼睛对照着我的眼睛而已。奇怪的是,一个无名无姓,甚至可能只是歌曲里虚构的角色却足以使得淡水这样一个平凡的地方带来一种亲切,甚至是在我还未抵达淡水之前已经潜伏着一种莫名的牵引。这样的感觉如同淡水桥一样,把彼岸的我以及毫无瓜葛的淡水衔接起来。即使是千篇一律的公寓,我以为自己有一个相知住在那儿。因为这样,所以倍增亲切。这样的感觉如同吊念峭壁时,缅怀着周瑜以及诸葛亮。他们已经不在了,可是却还是存在于峭壁那边。


新竹的乡风

新竹这个名字很诗意,充满了生机以及希望。


14岁的羞涩男生离开了新竹的家来到了狮城落地生根。在本地完成了中学、初院以及大学教育。要他描述新竹时,他提到的是那儿的风。在他的记忆中,那里的风特别大。于是,他开始把新竹各式各样的风详尽地叙述一番。和台北人提到新竹时,我总是不忘提起那儿的风。只见他们一脸的不确定,使得新竹的风成了谜团。新竹的风会不会是那个男生的一厢情愿,我一直想知道。每一回到台北时,总是想去新竹看个究竟,用身体去感受新竹这个地方。别人问起原由时,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去新竹、要看什么,实际上,新竹究竟是什么样,我实在没有什么概念,除了那里或许不存在的风?不过后来,我始终也没去成新竹。


在台北车站看着火车告示牌上新竹的名字时,又想起了那个男生。这个客观的地方,因为某个人的怀念,所以变得很温柔、很迷人。在他的记忆里头,新竹这个不怎样的地方一直都在吹着家乡的回忆,那个孕育了他部分人生回忆的地方,所以新竹才能够对着他美丽起来。也因为他的这分情感,使得我亦觉得这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美丽异常。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