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February 01, 2008

租借时光

有起点就必须有终点。屋外的阳光灿烂。但关上车门,踩上油门,我们便开始走向终点。

你坐在左边,我坐在右边,两个人系在同一面挡风镜前,在同一条路上,却系在两条不同命运的安全带之中。你老是担心我健忘,时不时检查我的安全带。可是,我此时比什么时候都清楚这条路的安全规则。不管喜欢与否,我必须在规则的范围内,不能违例。一旦违例,粉身碎骨的人是我。

你我之间的排挡把挡风镜分成两组风景。负责驾驭排挡的人是你,负责解读地图的人是我。即使破解了地图的机密,我和车子都必须听你的使唤。你可以推翻地图、不按牌理,甚至背道而驰。于是,由始至终,我只能充当一名陪你一段路程的乘客。

离开城镇,世界豁然开朗。车道两旁出现了两种不同的风景。左边是平坦的草原;右边是山群。不管如何,我车窗这边的风景是你永远看不到的世界,因为你必须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可我更眷恋你那边车窗的风景。因为无法拥有的缘故。但是,若要流连你那边的风景,我就必须放弃自己这边的风光。这是鱼与熊掌的习题。

试车的那一晚,我们和车子一起驶向黑暗。没有路灯的晚上,打得最亮的车头灯把周围的黑暗照得更深。经过一座又一座诡异的树林,高耸的树木遮挡了天空,坐在你的身边,我仍然被困在黑暗中。虽然是一种已知的黑暗,却仍让我想窒息。车子跟着山路不停地往上或往下绕,不管绕到哪里,我都知道自己的终站在哪里。

就在这样的黑暗中,你突然讲了一则让我难安的故事。一回,你在开车时看到了一只野狗被碾死在路旁。它的同伴一直绕着尸体哀号。后来,你再经过同一条路时,它的同伴也死在路旁。跟着,你我之间悬着一段很长的沉默。我却决定不要爱上任何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我无法想象如何继续剩下的岁月。你却坚定地说,总是会走下去的,不管怎样。

从你启动引擎的那一刻开始,租来的时光便启动了。我们只有24小时的时间和路程可以挥霍。不管把车子开到什么地方,都无法突破时间的限制。这是租车的条规。我懂。不管到哪里,经过多少路程,租来的车子始终需要回到原点。有点反讽,回到原点,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只有租车的收据和自己的一场悲剧可以作证。

-------------2004年